幽夜亂舞

「下雪了？」

少女在被窩裡看著窗外自言自語道。

並不是因為惡夢驚醒，也不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刺激，就只是好像感應到什麼單純地在半夜醒來。

窗外黑壓壓的一片，還隱隱散發著寒冷的氣息。確認過時鐘，跟推測的一樣，距離黎明還有好長一段時間，但也不早了。

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感受不到絲毫睡意。想著天亮之後還有其他事務要處理，如果睡眠不足的話可能會有點麻煩。

掀開棉被，踏下溫暖柔軟的床，冰冷的空氣圍繞在腳趾尖，讓人感覺到冬天真的來臨了。

披上披肩踏出房間，司書走向通往食堂的走廊，打算替自己調製一杯幫助睡眠又可以溫暖身體的飲料。

＊＊＊

穿過門廊，司書注意到通往食堂的露天走廊上有一名男子站著，盯著外邊抽著菸。

雖說時間已經很晚了，當日要處理的圖書館事務也已經告一段落，但是文豪們似乎在靈感來的時候或多或少有有熬夜創作的習慣，因此即便是深夜有人活動也不奇怪。

少女一時之間看得入迷，呆站在距離青年幾步之遠的地方。

走廊的微黃燈光輕飄飄地壟罩在青年身上，菸草的煙霧以及口中呼出的白煙替周圍增添了一絲迷濛感。

織田作注意到身後有人，收回視線回過頭來。

「還沒睡嗎？おっしょはん。」

充滿著謎團、好相處但難以親近、從她像冰晶一般的清澈藍眼裡總是帶著一種不可碰觸的疏離，這是圖書館大部分文豪對司書的標準印象。

但唯獨遇到織田作的時候不一樣，有他在的時候，司書的目光總是追隨著他，神情多了些人氣，眼裡滿是溫柔眷戀。

看到司書走來，織田作隨手熄掉剛剛正在抽的菸。

「織田作才是，不睡嗎？」

「有時候靈感來了，提起筆來不把它寫完實在難以睡著啊！結果寫著寫著就停滯了，靈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看樣子今晚的進度大概也就這樣了。」

「熬夜對身體不好喔。咖啡喝太多也是。」

司書想到之前在資料上讀到織田作以前寫作時有飲用大量咖啡的習慣。

就算現在這座圖書館裡有煉金術士的存在，文豪的靈魂轉生之後，要維持形體也不會那麼不安定了，但織田作的身體似乎本來就不太好，這點讓司書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大概是生前的習慣吧，就算來到這邊還是很難改掉。おっしょはん今天也是熬夜到很晚呢。」

司書搖搖頭，想起了下樓來到這裡的目的。

「只是睡到一半突然起來想找點東西喝而已。織田作，請在這稍等我一下。」

***

司書從廚房端回兩個馬克杯，杯裡盛著的咖啡色液體傳來淡淡的香甜氣味。

即便是換上了睡衣，也還是帶著手套呢。織田作看著司書的手這麼想著。

「在我的國家，有時候會喝這種飲料助眠。」

入口前能聞到淡淡的酒香，織田作喝了一口，微苦的巧克力跟甜甜的牛奶比例調得剛好。確實是能夠讓人放鬆的飲料。

織田作說了一聲好喝。入喉之後酒類特有的刺激感與香味讓他的身體漸漸變得暖和起來。

「Irish Hot Chocolate，在熱可可裡加入一些威士忌，酒精的辛辣會被牛奶調和，而且喝著喝著身體就會熱了起來。睡前喝了這個，總覺得也能睡得比較沉。」

「......雖然初次見面時就想過了，おっしょはん好像不是這個國家的人呢。我聽說當初德田跟館長不管怎麼勸說都不肯留下來擔任特務司書。」

「我確實不是這個國家的人，不過當初我雖然不打算回去，也沒想要擔任司書。會變成這樣也是意外。」

是的。救了當初那個瀕死的黑髮文豪、跟圖書館締結契約、改變原先計畫留下來耽任特務司書，全部都是意外。

「那又是為了什麼改變了心意呢？」

司書看著織田作桃紅色的眼，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著要說些什麼欲言又止。

或許是因為緊張的關係，司書下意識地抓住了織田作的手腕。

心跳開始加速，但是心裡卻有個聲音堅定地告訴她，不能逃，現在就告訴他吧。

「因為我喜歡你。」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沒有想像中容易。

司書知道自己現在臉一定很紅，身體也在發熱，或許還在不知不覺間還流了很多汗，把背部都浸濕了。

但她還是想告訴他。

忍不住想要將這份愛意表達給他。

「從來沒有感受過所謂怦然心動的我，在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能夠對某個人動心的。這種心情是任何作品都不曾帶給我的、是我從未經歷過的。」

今晚沒有星光，但想必白晝來臨的時候，堆積在地上的雪花會像星星的碎片一樣閃動著，將世界裝飾成白銀的一片吧。

「所以，織田作是我的初戀，因為愛這個理由而決定留下也是合情合理的吧。不管未來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後悔因為愛上你而做出的決定。」

司書抬起頭，踮起腳尖，在那名文豪的唇邊上輕輕落下一吻。兩個人的唇都帶有淡淡的巧克力味。

「晚安，祝好夢。織田作。」